沐舍

山庄一日

翌日一早,成岭带着妻子和女儿过来问候,念湘年纪尚幼,原本一早被叫醒还有些恹恹的,此时进屋见到温周二人倒是眼前一亮,提起劲头来了,几下挣脱母亲的手臂,哒哒哒地跑到二人面前,盯着两人脸看了又看,开始吭哧吭哧地爬上温客行的膝盖,待温客行捞她坐稳,又美滋滋地举起手上的小铃铛给两人看,“铃铃~看~”


“她倒是记得,”周子舒不由一笑,伸手拨了拨那肉乎乎手腕上的小铃铛,小丫头咧嘴笑得更开心,这铃铛还是去年念湘三岁生辰二人亲手做了送她的,看来她倒真是喜欢。


“她可是宝贝得紧,谁都不让碰一下。”念湘母亲也笑呵呵地坐到一旁,这位性子大方沉稳的庄主夫人原是南河张氏早已分房的一支,后来镜湖派逢劫灭门,这支的族长便又举家迁回张家族谱,经着家中族老介绍,二人相处了一些日子,倒也觉得彼此秉性相投,便顺利完婚了。虽说不曾习过武,但善理中馈又治家严整,山庄一应诸事皆打理得井井有条,也是位难得的贤内助。她知道成岭对这两位隐世师父极为敬重,又因着念湘,倒也不显得生分。只是到底琐事繁杂,几人说了些闲话,她便带着念湘先告退离开。


成岭这几年担任庄主,本就稳重的性子磨练得愈发和光同尘,光华内敛,也就只在两个师父面前还偶尔露出些顽笑气。四季山庄重建得艰难,武库一役后,温周二人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待在雪山疗养。彼时成岭不过舞象之年,但他机缘巧合之下继承的诸多传承却一直叫江湖中人眼红,虽然也有大孤山派掌门看顾,到底江湖经验不足,也吃过不少亏。还是近些年来天下逐渐太平安定,混迹江湖的人少了,官家又有意收拢了一些江湖势力稳定局面,加之五湖盟流散后,高小怜和邓宽带着高崇一脉的旧人并入山庄,几个年轻人互为助力,才让四季山庄重又站稳脚跟。


如今山庄陆续经营着一些田产商铺,也教周边庄户孩子一些强身健体的功夫,真遇到筋骨上佳的苗子也会收入内门当弟子,就连九州事尽知的老手艺倒也没丢,只是更为低调隐秘了。


成岭清楚两位师父修为已非凡人,平日也不拿这些俗务去打扰他们,只在两人偶尔下山小聚时说起。温周二人也心知成岭与他们秉性不同,且时移世易,便只大方向上做些点拨,具体如何做还是由他自己决定,但在练功上仍是时不时要考校一番,毕竟这真功夫还是江湖行走的立身之本。成岭在师父师叔的教导下日夜苦练不辍,以勤补拙,竟也在江湖上闯出个“平湖剑”的称号,假以时日,倒也未必不能成为和他父亲张玉森一样受人尊敬的大侠。


几人聊过,周子舒便让成岭自去办事,自己和温客行在院子里信步闲逛,两人也有段时日没来了,院子又叫人打理得精致不少,几处摆放的盆景都换成了应季的冬梅,清浅的香气幽然而来。


温客行手里滑出个核桃捏了捏,随手丢出去,百米处水榭外的古树上滚落下一个黑衣人,又麻利地单膝落地,“参见周庄主、温师叔。”


“同他们闹什么。”周子舒瞥温客行一眼,山庄里的暗卫好好在树上待着,大概是见他俩过来才换了个姿势提高警觉,却让这人的核桃唬一跳。


“我喜欢听他们叫你周庄主啊。”温客行面上不显,眼里滑过丝丝笑意,又转头向水榭那边,“你可知哪里错了。”


那暗卫也机灵,立刻抱拳:“请师叔指教。”


“地方选得不错,怎的风过来就这处叶子积雪未融,吐纳还要再练。”


“谢师叔!”那人听完遥遥冲两人磕了个头,就又隐去了身形。


“阿絮,你那老管家可真不错,挺会教人。”温客行抽出扇子亲亲热热地凑近到周子舒耳边。


“那是老前辈。”周子舒早习惯他黏糊人的样子任他贴着,“这支暗卫还是父亲老部下练出来的,如今只在这庄子里看顾,倒是委屈他们了。”


“早先那些‘有志向’的,成岭那小子不是都给放出去闯九州了么,”温客行遥遥扇子,“现如今天下太平,留在庄子里都是好清静的。”


说话间又是一个核桃砸出墙去,院子外只听得几个小孩惊呼此起彼落“哎哟!”“快跑!”,步伐匆匆,有个好似还差点摔了一跤。


“我看你还是操心那些小鬼头吧。”


“有成岭操心。”


“阿絮你好狠心,成岭要哭了。”


“我看是你想哭了!”


“好阿絮我错了,松手松手。”


庭中惊鸟飞过,院外老管家拎着几个哭丧着脸的小弟子往演武场走,此时雪霁天青,恰是好日。


  • 私设成岭的江湖称号“平湖剑”,源自宋代张孝祥的《西江月·阻风山峰下》“满载一船秋色,平铺十里湖光。波神留我看斜阳,放起鳞鳞细浪。明日风回更好,今宵露宿何妨?水晶宫里奏霓裳,准拟岳阳楼上。”取船遇逆风亦淡然处之的态度。找资料的时候还发现诗人的第二故乡是芜湖,张孝祥还捐出自己的三百亩田地疏通水源,为芜湖开通“水泽地脉”,即今日镜湖,一些与岭奇妙的巧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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